我喜歡用文字訴說我心裡的情愫。
不過,倘若我將自己的心情清楚地描述出來,就會顯得冗長而且沉重。
很多人,不知道是多少位,但是很多。他們都向我提過——
為什麼你的話就不肯簡潔一些、明確一些呢?
語意不明彷彿是我的特質,凡是討論一件事情我總是能出口成章,只因為我不願意將話變得簡短——
彷彿我會因此感覺到,我口裡溜出的話,就像一煙斗溜地就不見了蹤影。我要不斷地說、不斷地講,才能讓它多留存一分一刻。
那怕是寫在書上,簡短的句子也總是讓我害怕的膽戰心驚。
我不懂人們為何喜歡簡短的話,不懂人們為何稱長的話叫冗長、稱隨口的話叫詩意。
我不懂人們,不懂世間,所以我始終希望可以清楚而明確的告訴任何人——這是我的思想,請你們見證。
不過,我現在明白了。
為什麼我討厭說話,為什麼我討厭簡短的語句——我不是刻意要把話說得很長,所以我不希望接受任何人要我刻意簡短句子的建議。
與其刻意,我寧願不說話。
好比如,假如要我安分守己地融入社會,我寧願孤獨流浪——或許我不是在真正的流浪,但是我的心靈始終在流浪、無時無刻、無所不往。
我走過田井,走過泥濘,也走過街景。
不停留、不訴說。
我是流浪的人,至少是心靈上流浪的人——而凡是流浪的,就是旅人。
認識的人變少了、熟識的人疏遠了。
周遭的景物變得模糊,在我眼裡卻有一樣東西永遠地清晰。
那好像是永恆的星光,宇宙間絕不毀滅的生命根源。
而我就站在那前頭,卻是它的外圍,始終抵達不了。境界面——就算看得見彼端,我也和夸父那樣絕對無法抵達。
這樣子的我,說再多都是無益。我到不了那兒,到不了那個境界面。
從小我便明白,即使走到天荒地老,我也到不了那處。
又若我走到了,也會如伊卡洛斯在接觸頂點之前便也灰飛煙滅。
懦弱的我蹉跎不前,只得夜夜輾轉難眠,日日飲愁度日。
我跟你們一樣,又有一些不一樣。
或許不是很明顯,也不是很了不起。
我只是不能言語、我只是殘缺不全。這些不是彰顯於形的畸形,卻是深植我心的疫病。
詭譎、妖異而不堪入目的普洛提斯——突大的腦、凹陷的眼眶、橫斷的脖子,就像是滿樹瘤一般醜陋而令人畏懼的象人。
我用我那不能視光的眼光凌駕生命的荒嶺壑谷,高傲地佇立於荒蕪。
我的樣子的確有些古怪。
但是怨我,就是怨上帝。
如果我能重塑自己。
我將不會使你不悅。
沙沙地風聲傾洩的不是那憤怒,而是令人戰慄的平靜。
那是翱翔汪洋大海間的冷鋒,不製冰霜。
因為我知道,打從我出生的那日起,焦躁、不安和死亡三位天使便站在了我的身邊。
我走在顛頗的道路上,與你們同行在平坦的林徑間。
我從這塊石頭跳到另一塊石頭,與你們並齊於廣闊的大陸上。
要知道,我的心不比你們來的狹隘。
我用一雙眼睛觀看世界,就如你們用數萬雙眼睛數落我。
我會證明給你們看的。
你們譏笑我,你尤其嗤之以鼻,滿心困惑地問。
「你這麼一個瘋子,怎麼可能辦得到?」
我將不會回答,也不會理會。
我只是繼續說著故事——告訴你,這便是我。
凡流浪的,就是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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