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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艾莉娜來說，野外烤肉還真是件稀奇的事情。一陣陣白濁而濃郁的狼煙牙咬著香氣竄上半天，似乎令大家食慾大開。不過，艾莉娜卻還在猜想為什麼學校可以在野地上烤肉這樣子的合法性問題。

幾個看似被閒置的石桌空置在平原角落，老實說並不起眼。不只艾莉娜沒有發覺，很多同學似乎也對這些東西的存在感到有些吃驚。大大的平原上只有兩三個這樣代表著烤肉區的小桌，而且看起來就好像是無主的似的。

不過，通常都是有主的吧。艾莉娜猜想著，但是她並不知道實情，也沒有機會知道。當煙霧濃濃地竄向她時，她只能趕緊跳開，甚麼也不能多想。一片片花火在他的眼前飄舞著，似乎隨時會落入眼眶，卻總是在靠向她之前被風吹滅。

不知道學校是在甚麼時候準備好的烤肉醬炸的肉串滋滋乍響，艾莉娜這才猜想或許這也是學校所安排好的行程之一。說老實話，她還記得學校發的那張畢業生合宿旅行的行程表，知道費用都是花在這些地方的，但卻對上頭的地點完全沒有概念。

「反正大概和去年差不多吧？」當時，小敬和雯靜都是不假思索地回應著，但是他們倒也不清楚這次行程到底是要去甚麼樣的地方。艾莉娜在出發前才聽他們說，聽說這次是學校裡的一對夫妻老師在度蜜月的時候偶然發現的。

以度蜜月的人數來說，一個烤肉台就很足夠了。不過以一個年級來說，顯然四個烤肉台就像是一鍋湯一樣，艾莉娜猜想這就是所謂的「僧多粥少」吧。烤肉台上就像台灣人騎摩托車超載那般擺滿了一堆肉，原本應該一片一片烤的肉現在乾脆一整個盤子擺上去了。

濃厚的煙燻其實讓她想起了社會老師提及的全球暖化，不盡為此感到有些憂傷。爬了這麼高，中途停下來製造二氧化碳，好像不是甚麼很好的行程吧。

「莉莎醬，給！」

「啊、謝謝……」

不過，難得第一次體驗到好像只有在這個海島才比較多見的野外烤肉，艾莉娜自覺自己這樣想，似乎太煞風景了。整整一年裡都關在校園裡，難得有機會來參加這樣子的活動，她卻還惦念著校園裏頭的一課一綱，那實在太有傻勁了吧。

「小敬，你要去讀甚麼學校啊？」

「啥？」大概是周遭太吵了，而小敬又專注在烤肉上吧。

「不、沒事——」

「我的目標當然是成功啦！我這次PR值一定上的啦！」

「成功？」

「啊就成功高中啊。反正我家住那邊還比較近，拚一點進去的話也方便啦。」

「成功啊？我也可以去讀那裡嗎？」

「啥？那是男校耶！」這不只讓小敬滿臉驚訝地回過頭來了，更讓好多人都禁不住捧腹大笑。艾莉娜到還沒覺得自己的話有那麼誇張，困惑而不解地想著如果男校的話，是不是就是沒有半個女生了呢。

「你們笑個屁啦！揍你們哦！」

「男人婆走開啦、人家都沒說不能笑了為什麼不行啊！男人婆、男人婆！」

「媽的、臭方塊你給我站著！」

「誰會站著給男人婆打啊！白痴！」

其實有些失望呢。艾莉娜實在希望自己這一年中好不容易認識的朋友，從此以後還是能夠繼續伴在她的左右，可是如果小敬讀的是男校，他和雯靜不就會因此疏遠了嗎？而艾莉娜其實知道，如果不是因為雯靜和自己是朋友，小敬應該不會來認識自己的。

從日常的情形就看得出來了吧。她還在國外就讀二年級的時候，健康課的老師就講過真正的戀愛和衣食的戀愛之間的差別了。雖然艾莉娜對戀愛沒甚麼概念，但是雯靜和小敬之間確實是真正的戀愛，就算他們沒有承認。

輕而易舉的鬥嘴、鬥嘴完之後便如同事過境遷般毫不在意。再怎麼互相中傷，他們都好像有個清楚的分線，彷彿明白自己該怎麼遣詞用字才不會傷害對方。兩個人都沒有承認過雙方，但是好像也沒有否定過對方呢。

這其實讓夾在當中的艾莉娜感到無比崇拜。她完全沒有這樣子的對象，也沒想過甚麼才算是在談戀愛，縱使別人在怎麼稱讚自己、創造流言，也不會真的有人來和自己多加接觸。

是不是自己對周遭的事物太過冷感了呢？一小口一小口咬著烤肉串的她這般思索著，但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處理才不算是冷感。去學校不就是該好好用功的讀書嗎？為什麼專注在學業上算是對周遭冷感的表現呢。

不過，疑問是自己提出的，回答也是自己做出的。艾莉娜現在除了搖搖頭，暗罵自己怎麼會想到這麼遠的地方去之外，也就別無他方了。好不容易到了這個地方，她卻還是在回憶著塔里克那張已經模糊的面容，雖然已經模糊不清了，她卻還是不自覺地舔起了唇。

當吵鬧停了下來，大家各自躲到各自的小框框裡去吃他們的野餐時，艾莉娜忍不住向身側的他們這麼問了：「小敬、雯靜，我問你們喔……」

「嗯？」

「怎麼樣的感覺，才叫做戀愛啊？」那位健康老師的分析說過，當人陷入情不自禁就會想到對方的時候，算是迷戀；當人一有空閒就會想到對方的忙碌的時候，算是關心；而當人被問到有關對方的問題時，避而不談或感到錯亂，就是正在戀愛的跡象。

「戀愛啊？」兩個聲音一起回應著，卻引申出相似卻又相遠的答案。

「就是喜歡對方吧？」

「就是關心對方吧？」

「哎、只是關心哪算戀愛啊？白痴！那叫單戀啦！」

「才怪，喜歡對方卻不關心對方的話那樣連單戀都不算啦！」

又吵起來了——這讓艾莉娜就像是獲得了某種答案般釋懷了。但是過了這麼久，她才回想起來之所以詢問這個問題的原因。就算自己是被夾在雯靜和小敬之間的電燈泡，她卻還是想要和他們一起就讀同樣的學校、一起處在相同的班級。

隨時隨地都想和他們在一起，永遠永遠。天上吹著的是那樣青嵐疾疾的風，雲朵在端點上不斷地變換著，恍若一幕怪誕的鐘向人暗示著時間流動的速度。人們想要的永遠，是那麼遙不可及的白日夢——艾莉娜禁不住對自己那般追求永遠的想法感到羞愧萬分，卻也忍不住對自己這般批判夢想的言詞自覺愧疚難耐。

為什麼要這麼感覺呢……實在不知道，完全沒辦法理解。畢竟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艾莉娜很清楚造成這個問題的原因，畢竟她是從兩年前才真正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的。如果她還是莎莉娜，如今根本不會存在於此、認識這些。

現在的自己能夠這麼幸福，都是多虧了他們。艾莉娜對戀愛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始終沒有解答，雖然她其實也沒有多加揣思，但也索性放著涼去了。現在的她不太想去在意自己對於戀情的想法，只在乎現在這個當下，這個難能可貴的友誼。